风中的女孩——《镜子里的小姑娘》

“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应该是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牵引着孩子从父母的怀抱走向广阔的世界。”

这是儿童文学作家程玮秉持的儿童文学观，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周末与爱丽丝聊天》系列，就是一只温暖的手，拉着千千万万个孩子，走向更辽阔的远方。

这一书系共有6本，分别为《米兰的秘密花园》《黑头发的朱丽叶》《镜子里的小姑娘》《芝麻开门的秘密》《会跳舞的小星星》《亲爱的爱丽丝》。

它们讲述了一个生活在德国的中国小女孩米兰，和一个德国老人爱丽丝之间发生的对话和故事。这是孩子和老人的对话，文化和文化的对话，也是东方和西方的对话。通过随意而富有情趣的聊天，小米兰由此逐渐感知和理解了社交、家庭、爱情、自信、金钱、交流等观念。

其中，《镜子里的小姑娘》这本书关于自信，引导孩子找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美。

我小的时候，最盼望的不是过年，而是夏天。因为夏天来了，天气暖和了，就可以穿裙子了。裙子的下摆随着柔和的风，在光滑的膝盖那里来回摆动，有一种很柔美很随意的感觉。但是，在那个年头，女孩子想要穿裙子，是需要一点点勇气的。我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到了夏天的某一天，班里的几个女孩子就会约好，明天大家一起穿裙子。

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大家约好了第二天穿裙子。可是，第二天偏偏来了台风，下雨，天气有点凉。出门以前，我犹豫不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穿起了裙子。因为我想大家一起约好穿裙子，就应该遵守约定。那时候电话还没有普及，否则打几个电话沟通一下也就没有问题了。那天我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裙子去上学，进了教室才发现，原先一起约好穿裙子的同学，都没有穿裙子。看到我也没有任何不自在的表情，反而都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说，一个人爱美，也不能爱到这个地步啊。

穿了裙子的我，顿时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坐在教室里上课，觉得窗口吹进来的风特别特别地冷，而且我还得拼命地忍住不打喷嚏。到了课间操的时候，全校师生一起到操场上排队做操。其实天气真的不算凉，但刮着风，裙子的下摆在风中来回摆动着，显得特别醒目。有的同学碰到我，很别有用心地问我冷不冷。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说，一点也不冷。

做完操，回教室时，在走廊里迎面碰上我们的音乐老师，她也穿着一条裙子，跟我的颜色一模一样。在那个时候，音乐老师一般都是学校时装潮流的引导者。她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见到穿裙子的我，微微地笑了笑，就好像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夸奖。被她这样笑过以后，我突然觉得天气暖和起来了，风也不再那么冷了。

这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追求美，是每个人的天性，也是每个人的权利。

问题的关键在于，什么是美？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问题，实际上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哲学命题。从古希腊开始，一直到这本书中米兰和爱丽丝的聊天，仍然没有一个定论。

我们每天都在使用这个字——美。可是，我们并不一定真正懂得美。在很多时候，我们对于美的认识，还停留在幼稚的时期。

有一次看到一则花边新闻，说南方某个城市有一个公交车的女司机穿着旗袍开车，被网上誉为最美的女司机。我相信这位女司机穿着旗袍是很美的。但问题在于，她应该穿着旗袍去参加派对，或者是约会。当她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时候，她应该忘记自己和自己的性别。她的责任不是展示自己的服装或者形象的美丽，她的责任是安全稳当地把公交车开好。所以，从这个角度看，穿着旗袍驾驶公交车，是一种不美。一个身穿简约朴素工作服的女司机，才是最美的女司机。

接下来的命题是，美意味着什么？

记得有一次回国拍摄，摄像助理是个女人。一个摄制组里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摄像助理永远应该是男人。摄像助理是摄制组最苦大仇深的那一个，他的工作是帮摄像师扛三脚架，拿摄像机，背摄像包。晚上大家睡觉时，他还得负责给电池充电，一夜起来好几次。干助理的一般都是结结实实的小伙子，女摄像助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见到她的时候我大吃了一惊。这是个金发美女，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最可贵的是，她很率真、很自然。碰到应酬的饭局，不管什么人给她敬什么酒，她总是爽快地一饮而尽。这样大方的美女，连我这个女人看了都心生欢喜。中国男人们都很怜香惜玉，几杯酒下去，从领导到陪同都开始抱怨，说德国人也太浪费资源了，怎么忍心让这样一个美女干这种粗活，让她去当个主持人还差不多。

电视台挑女主持是很慎重的。一定会挑个美女，但一定不会挑一个绝色美女。一是怕女观众有潜意识的嫉妒；二是怕男观众心猿意马，影响信息的传递；三是怕落个以貌取人的坏名声。其实电视行当里还有很多适合女孩子的职业，而女摄影助理的特别在于，这个工作是她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强迫她。

在时下的观念里，一个女孩子如果生得美丽，就有了少干活多挣钱，或者是不干活也能挣钱的资本，而生长在知识分子家庭的这个美女助理从小到大没有被灌输过这样的观念。她只知道，她已经成人，要养活自己。她没有兴趣读大学，选择当摄像助理，是因为她喜欢旅行，跟着摄制组可以去周游世界。问她以后有没有当摄像师的打算，她说没有。当摄像师操心太多，责任太重，不适合她。她计划做十年摄像助理，然后结婚，生孩子，当家庭主妇。她给自己定的生活目标实实在在。

街拍的时候，美女助理背一个沉重的摄像包，扛一个三脚架，跟在摄像师后面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连我这样打定主意各负其责的人都看不下去，忍不住要去帮她一把。但她总是笑眯眯地谢绝，说她扛得动。有的行人看不下去，出来打抱不平，说，不是说外国男人都是绅士风度吗，怎么让这个美女扛这么重的东西？还有一次，一个中年男人跟了我们好几条街，最后偷偷把我拉到一边说，帮一个忙，你跟她说，让她嫁给我。我不会让她吃这样的苦，我会把她供起来，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美女助理正在干她想干的事情，待会儿吃的也一定是她想吃的东西。在她选择生活的时候，她从没想到要把自己的美丽作为筹码。这让我对她有了一份敬重。

一个过于看重外表美的社会，是一个浮躁的社会。

法国作家萨特说得好：一个人三十岁以前，他的相貌由父母决定；一个人三十岁以后，他的相貌由自己决定。

因为，一个人在三十岁以前，他的相貌是由先天的遗传决定的，他无可选择。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一种内在的东西慢慢压倒了先天的遗传。有了这种东西，丑陋的人会变得优雅。这种东西叫做气质，是随着一个人的阅读、思考和经历，慢慢地形成的。这种气质形成的优雅，会给人带来一种超越岁月的美丽。一个人即使老去，他仍然会很美丽。而有一些原本很美丽的人，因为缺少高贵精神的影响和熏陶，慢慢地失去了美丽的光彩，而变得俗不可耐。

自然，博学，真实，善良。或许，这才是我们追求的永恒的美丽。

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并没有打算在服饰化妆上对今天的女孩子们进行任何指点和忠告。我相信，她们中不少人在这方面比我更有经验，更有心得。

我只是想通过这本书告诉她们，她们其实还可以更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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