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湜：想象，通往奇境的“兔子洞”

      《爱丽丝漫游奇境》，是英国作家刘易斯·卡罗尔的作品，简直有名得不能再有名了！一百多年来，光是中文译本就多得数不清，而这个版本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作者卡罗尔有一位姓里德尔的朋友，这位朋友家里有三个小女儿。看，下面这张图中的照片就是他们的影像。

       左上角这个男人，不用说就是卡罗尔啦。下面那张照片中就是里德尔家的三姐妹。而右上角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三姐妹中的老二——爱丽丝。咦？这么巧啊，她也名叫爱丽丝？其实这并不是巧合。一八六二年七月四日，作者和他的一个朋友带着里德尔三姐妹划着小艇溯泰晤士河而上，从牛津到戈斯托旅游。他在船上给爱丽丝姐妹讲了一个小故事，后来，他把这个故事写成了《爱丽丝地下历险记》的手稿，赠送给爱丽丝，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爱丽丝漫游奇境》，后来又写了《爱丽丝镜中漫游记》。一百多年来，爱丽丝的奇遇故事得到无数孩子和大人们的喜爱。

       所以，你发现了吗？这是一个“讲出来”的故事。

       或者说，这是一个“先说后写”的故事。这让我想起了我们一起读过的《好心眼儿巨人》，它的作者罗尔德·达尔也是经常给自己的孩子讲故事，讲着讲着就写成了书。

       书中的“卷首诗”也告诉了我们这一点，我们来看看这首诗的片段。

       看到金黄色的“小小的”那个词了吗？在书中，译者专门给这个词做了注释。“小小的”英语是“little”，这个单词和“里德尔”（Liddell）的读音很相像，是“谐音”，也就是暗示了这个故事是讲给里德尔家的孩子听的。

       “谐音”是怎么回事呢？当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常常有一些字的语音十分相像，如果不仔细听，就会让人产生误会。比如有个笑话说：

       这个笑话里就利用了“瞎”和“虾”这两个字的谐音产生的误会，制造了“笑果”。而讲故事的人，有时候就故意利用谐音来使故事增加趣味。在这个故事中，利用谐音和双关产生联想，也是作者想象的重要方法。

谐音：不同的词有相同或相似的读音

       比如书中的24页，爱丽丝遇见了好几个小动物，“一只母鸭、一只渡渡鸟、一只吸蜜小鹦鹉和一只小鹰”。这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动物，作者都是怎么想到的呢？24页的注释里向我们说明了：

       原来，作者是利用谐音展开联想，将自己和同行的其他人都放到了故事里，而爱丽丝已经是这个故事里的主角了。这样一来，船上的所有人都成了故事的一部分，他们听起故事来不就更加兴趣盎然了吗！ 

       书中像这样利用英语里的谐音产生联想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

“故事”和“尾巴”

“没有”和“打结”

“海龟”和“导师”

“时间”和“拍子”

       另外，书里还有好些利用“双关语”来产生的联想。

双关：同一个词有不同的含义

       在原本应该使用这个含义的语句中使用了那个含义，就会造成有趣的联想。

       比如书中的26页，爱丽丝想把身上弄干，而英语中的“干燥”这个词（dry）还有“枯燥乏味”的意思，小老鼠就利用了这个意思，讲了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想让大家把身上弄干。

书里利用双关语来产生联想的还有好几处，比如：

“牙鳕”有“粉刷、擦白”的意思

“喜鹊”有“碎嘴子”的意思

“牡蛎”有“闭紧嘴”的意思

“鳎鱼”有“脚底”的意思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故事里的“格里芬”会说自己的长筒靴和皮鞋是鳎鱼和鳗鱼（与“鞋跟”谐音）做的，而鞋油是牙鳕做的了吧？

       如果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些词在英语中是谐音或是双关，我们读故事的时候可能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写，或者觉得作者的想象真是天马行空，他怎么会这样联想呢？真是太厉害了！但是，当我们知道了这其实是利用了英语的语音特点而玩的文字游戏，那我们也就能学会这样去想象啦！而这也正是一个“讲出来”的故事和一个“写出来”的故事不一样的想象方法。

       现在回头想想，这本书的译者真是贴心啊！这也是我特别喜欢这个版本的原因之一。译者很认真地把这些英语的语音特点写在注释里，好让我们更好地理解故事。不仅如此，译者还在注释中向我们介绍了很多英语中的俗语、典故、诗歌和一些背景知识，比如下面这两条：

如果我们忽略了这些注释，恐怕就很难看懂这个故事了。

      大家都知道，故事里的爱丽丝是通过“兔子洞”来到“奇境”里的，这个“兔子洞”在幻想故事里可重要了，它是幻想故事和童话最大的不同之处。看看下面两个片段：

       第一个片段选自童话故事《穿长靴的猫》，而第二个片段就是爱丽丝看见兔子的情景。在这两个片段中，动物都有了人的特征，会像人一样说话，像人一样做事。但是，你发现了吗？故事中的人对动物的“拟人化”特征有什么不同的反应？

       看出来了吧，在童话故事中，动物好像天然会像人一样说话做事，人也不会对此感到奇怪——猫的主人没有大惊小怪地说：“你为什么会说话！”——就好像人和像人一样的动物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但是幻想故事可不一样，在幻想故事里，现实世界和幻想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人如果在现实世界里看到偶尔从幻想世界里跑出来的事物，是会感到奇怪的。就像爱丽丝看见穿着背心，还从口袋里掏出表来看的兔子时，感到很奇怪。再比如，在《哈利·波特》的故事中，魔法师们有时不得不在现实世界使用魔法，就会造成现实世界里人们的恐慌。这也是童话的想象和幻想故事的想象最大的不同之处。

       幻想故事里的人物常常要在两个世界中来回，那就必须有一个从现实世界到幻想世界的“入口”。在这个故事中，这个入口就是“兔子洞”。《哈利·波特》中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公共电话亭，《纳尼亚传奇》里的魔衣橱等等，也都是幻想世界的入口。只要从这个入口走进去，你就可以尽情发挥你的想象，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啦！

      我特别喜欢这个版本的《爱丽丝漫游奇境》，除了故事吸引人，译者很贴心以外，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本书里到处都是精美的插画。

       说到插画，这位克罗地亚的插画师安德烈娅·彼得利克·侯塞诺维奇（好长的名字啊!）可不一般，她在去年的国际安徒生奖评选中获得提名，并且进入了最后决选的名单呢！作为一个合格的小书虫，怎么能不知道安徒生奖、纽伯瑞奖和凯迪克奖这些著名的童书评选大奖呢！获得这些奖项的童书作家和画家的作品，很值得我们阅读和欣赏。而能为这样一本著名的幻想故事画插画，这位画家的想象力和绘画功力一定也十分了得！

       可是，文字已经描绘出了那么神奇的想象世界，图画又能用什么来想象呢？画家们自有办法！

       我们先来看看书中的一幅插图：

      看到这幅插图，你有什么感觉？

      是啊，这些颜色真是太美了！那颜料好像从纸上凸出来了似的，让人感觉摸上去一定会是凹凸不平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因为画家不是用细笔蘸着颜料，一点一点小心地、均匀地涂在纸上，而是用较粗的笔刷蘸足了颜料，大块大块地刷在纸上的。你看，有些地方刷得很厚，有些地方刷得比较薄，颜色就显得不那么均匀，就有了立体感，人物好像要动起来了。

       这样的笔触让我想起了一位非常著名的荷兰画家——文森特·梵·高。你们看，这是他最有名的两幅画——《向日葵》和《星空》。

       这两幅画好像根本不是用笔画的，而是直接把颜料挤在了画布上。特别是《星空》这幅画，看起来十分粗糙，颜料一条连着一条刷在画布上，天上的星星哪是这个样子的啊！可是，如果你盯着画看，那满天的星星似乎都旋转了起来，画面多么生动，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动态效果。

       所以，画家想象的第一种方法就是：

       梵高还曾经说过：色彩是无所不能的。意思就是，只要善于运用色彩，就能表现你想表现的任何事物、任何情绪。这本书的插画师和梵高一样，喜欢使用鲜艳、浓烈，而且对比非常强烈的色彩，比如黄色和蓝色、绿色和紫色等等，创造出一种童话世界般的感觉。

       这位插画师还特别会用颜色来讲故事。我们来看看下面这四幅插图，在书中他们都占据了两个跨页。

       第一幅图中，天空是紫红色的，第二幅图中的天空是浅紫色的，这都是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出现的天空颜色。这种怪异的天空颜色让人联想到爱丽丝在奇境里遇到的各种怪事，也表现出爱丽丝对这些神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和困惑。

       第三幅图中的天空变成了灰色，让人觉得有些压抑，因为这幅图表现的是王后命令刽子手砍掉别人的脑袋。看看躲在国王身后的爱丽丝，灰色的天空就像她此时心里的恐惧。除此之外，插图里还出现过金黄色、粉红色和蓝紫色的天空，带给读者不同的情绪感受。

       最后一幅图也是整本书最后一次表现天空，我们看到它变成了我们熟悉的浅蓝色。蓝天和绿草地，这也太正常了吧！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故事即将结束，爱丽丝就要从幻想世界回到现实世界来了呢？

       你看，色彩能讲的故事太多了，画家的第二种想象方法就是：

       除了这两种方法以外，画家还有第三个法宝。请看这两幅插图：

       两幅图画的都是爱丽丝因为长得太高，撑到了房子。你看，第一幅图中，房子里的几扇门画得歪歪扭扭，上面的窗户也被挤到了两边，整个房子好像就要被爱丽丝撑破了。第二幅图中大白兔的房子的墙壁是倾斜的，房顶上的烟囱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故事里写道，爱丽丝的头“撞到了这间厅堂的屋顶”“已经长到不止九英尺高了”，可是，“不止九英尺高”到底是多高呢？我们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时候，图画就出来帮我们想象了。看看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真让人担心爱丽丝会把整个房子撑得四分五裂，难怪旁边的大白兔那么着急了！

       你知道了吧，画家的第三招就是：

       画家还有很多方法来发挥他们的想象，大家可以仔细观察这些美丽的插画，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看着这么有意思的一本书，你一定会想，要是能把它改编成电影该多好啊！确实，人们总是喜欢把经典的故事搬上银幕。特别是奇幻想象类的故事，被拍成电影以后，就等于又被重新想象创作了一遍。

       其实，美国的迪士尼动画公司就曾经两次把《爱丽丝梦游奇境》的故事改编成了电影。一部是动画版的，一部是真人版的。让我们来看看1951年拍摄的动画版的片段。 

       怎么样，你觉得动画片里的这段想象神奇吗？它和书里的描写给你的感觉一样吗？给大家留个思考题：读完这本书，去看一看动画版或是真人版的《爱丽丝梦游奇境》，思考一下：当文字变成画面时，哪些想象更丰富了？哪些想象无法表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