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雪莲：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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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付语录：多元才有趣！

后现代建构主义认为，真实是被发明的，而不是被发现的。站在不同的立场去诠释同一件事，会出现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结果。

例如心理学领域里这张著名的图

你觉得它是什么？有的人会说是兔子，有的人会说是鸭子。暂且不论心理学理论里，把第一眼看成鸭子的人定位为男性特质更多的人，而把看成兔子的人定位为女性特质更多的人。  

我们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这是同一张图，为什么会看成不同的东西？

因为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所以无论你把它看成鸭子或是兔子，还是塑料玩具，或者是一个无法完成自我认同的内心世界都没错。

奇葩说里的马东曾经说过，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如果用后现代建构主义的理论来理解这句话，那表达者确实只代表一种思维方式，被不认同才是对的吧。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多元的，真实是被人们加工后发明的，而非发现的。你以为的真实，真的只是你以为的。但正是因为世界是多元的，理解是多元的，这个世界才如此的有趣。

人们在阅读的时候，同样会根据自己的理论脉络“选边站”，多元的解读正是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所在。

例如《草房子》这本书，曹文轩自己的解读就是水文化，诗化语言，自传体，里面充满了道义，审美，悲悯情怀等。

他认为自己的故事围绕着水来写，大人和小孩都跟水有关，桑桑在水上打鱼，杜小康在水上养鸭子，秃鹤最后也是坐在水边，连秦大奶奶都死在水里。他认为这本书里有水的精神，里面既有水的随圆就方，又有水滴石穿的那种力量。

同时他也认为自己的语言是诗意化的，随便选上一段开头的楷体小字，敲上回车键给别人读，都会认为是一首小诗。    

他认为《草房子》同时也是自传体小说，这正是它的独特魅力所在。里面包含了大量他个人的感受，经历，记忆和经验。所以他认为《草房子》的独特就在于真实感，而真实感是依赖于对切身经验的书写。

但是越读馆的童蓓蓓老师却认为《草房子》里的男权思维简直令人发指。

她在“我们只想真诚地谈谈曹文轩这书怎么不好”这篇文章里提到，《草房子》里的人除了桑桑，所有的家庭都是残缺的。

油麻地的女人都是不幸的，油麻地所有的已婚女人都是以夫为姓，邱二妈，秦大奶奶，纸月的外婆就剩下外婆这两个字了。但是没有人疑问，没有人抗议，所有人都认同这种潜规则。

《草房子》里的女性形象几乎涵盖了女人一生所有不幸的形式，亡亲少女纸月，母亲自杀，父亲是谁成谜，被小流氓骚扰欺负，没有任何一个执法部门和乡亲帮忙，最后跟一个还俗的和尚走了。没有父系的靠山，少女就成为了人人得而食之的佳肴。

恋爱女白雀在父权与夫权争夺中只能选择离开。

绝户邱二妈虽然美，家里条件又好，但是没有儿子成为了她一生中不幸的根源。这也是为什么侄子细马会过继给他家的主要原因。结果造成的家庭矛盾致使邱二爷去世，邱二妈发疯。

所以一个女人美不行，你还得有个好爹，有个好爹也不行，你还得有个爱你的男人，有个爱你的男人也不行，你必须得有个儿子。

秦大奶奶一无所有，没有父亲，没有丈夫，没有儿子，她的土地也被认为是非法的。但是她敢于抗争，她不同于其他油麻地的女人。

在作者的设计下，桑桑用一声“奶奶”让她又回到了油麻地女人当中，也回到了油麻地女人的命运当中，所以她必须得死。最后秦大奶奶是为救小学的一个南瓜而被溺死。所以说桑桑的那一声“奶奶”，实质上是“父-夫-子”控制系统的升级版，

童蓓蓓老师认为油麻地的家庭为何总是缺失母亲？油麻地的姑娘们为何大多选择离开？油麻地的女人们为何多是沉默，就算歌唱也只能唱那无字歌？

因为在男性崇拜的文化下，成为母亲的女人依然没有幸福；作为女性的姑娘们没有出路，作为女性更是没有语言，也没有歌。

柳柳的沉默、纸月的受欺、白雀的出走、邱二妈的疯癫、秦大奶奶的放逐与死亡无一不来自男性崇拜系统所带给女性结构性的压制和逼迫。作者在优美、诗化、有品位的语言中描摹她们受难之美，高声颂赞男性所施加的援助和救赎，却未意识到以男性为中心的价值体系，才是这一切不幸的根源。

同一部作品，为什么会有截然相反的观点呢？这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文本解读体系是不同的。真实是被发明的，而不是被发现的。两个人看到的都是事实，是他们理论体系中看到的事实。

曹文轩自己的解读是比较符合大众口味的，他的其他几部作品也都风格类似，例如《青铜葵花》，他也确实是出生在一个到处都是水的农村，去趟外婆家要过桥，上学也要过桥。他说自己的文字干净的原因，也是受了水的影响。

很有趣的是，童蓓蓓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解读呢？下面我节选了梁卫星老师在“她将妖狐发扬到底”里对童蓓蓓老师的一个评价。

“她对女性同胞的自甘下贱自欺欺人总是让她焦虑之至，而她对男权世界的轻蔑最终总是显得力不从心——因为她虽看不起那些个体现实的小男人，却反抗不了无处不在的小男人文明。

在许多时候，她说起黄段子，不免过于粗野，光是露骨的话语还不够，要加上恐怖的肢体语言。这在我看来是自毁式的女性存在主义，女性意识折磨着她，有一次，我们闲聊两性关系时，她突然大声问我们，做爱戴不戴套。我们面面相覷，一则不知道她这又是哪一出，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则也是在想，这种事情怎么可以保证每次都戴呢。她却不等我们回答，就用手指一一点过我们，近乎咬牙切齿地说，做爱不戴套就是耍流氓，射精不征求女人同意就是畜生。

她在我们之间荤素不禁，不是让我们忘记她的性别，而是要告诉我们，女人有和男人一样公开谈论性的权利，我们获得的不是一个男性化的女人的友谊，而是一个自尊自信的女人的友谊。”

读起来感觉挺生猛的哈，但我们还是能够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童蓓蓓老师的女权主义倾向。而正是因为这种倾向，导致了她对《草房子》有了上面的解读。当然，这也是我根据别人的评价推测出来的解读，也只是符合了我的评价理论体系而已。

所以说，对于文学作品的解读，都是正确的，站在曹文轩老师的角度是对的，童老师依据她的理论系统，也是对的。对于同一个文本，每个人都加入了自己的理论体系，道德认知甚至是心理阴影。而这，恰恰是儿童文学，也是文学阅读的乐趣所在。

那我们可以从哪些方面来拓宽思维的边界，来进行儿童文学的解读，从而获得更多的乐趣呢？诺德曼先生在《阅读儿童文学的乐趣》第十章理论的文学知识库里讲了七个大的类别。其中最重要的解读理论角度就是心理学解析。

提到心理学解读儿童文本，一定绕不过佛洛依德。佛洛依德的理论认为，人的行为动机是潜意识的。最有名的马车理论，就可以解释这个潜意识。该跑哪条路马认为是由自己决定的，因为它在跑嘛。它忘了嘴上的缰绳，其实是哪边脸疼，它就往哪边跑。那决定往哪儿跑的人是车夫么？当然不是，而是坐在车里的人，他决定了车夫要往哪里赶车。车夫就是潜意识，也就是本我。而佛洛依德认为潜意识与“性”密不可分。这也是很多书的起源了。它们都是站在心理学的角度来解读童话故事。

看一下《童话心理学》的目录，我们不难发现，其中的“大母神”“影子”“父性原理”等等，都是河合隼雄利用荣格的心理学理论来对童话进行的解读。

同样的童话，你当然也可以从嫉妒，阴影，投射，内化，置换，认同，补偿，恋父恋母以及阉割焦虑的角度去解读。

【童话心理学书籍=童话＋心理学名词】

这个模型的发现给我们的帮助是：这类书如果你一本一本看下去，看到死都看不完。因为你用了好长时间，也不过就是看了几个童话，了解了几个心理学的概念词汇。   

如果真的想了解如何站在心理学角度去解读童话，更快速有效的方式是去读心理学原著，然后挑几本大咖写的有关童话的心理学解读的书，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把心理学名词和童话故事结合在一起的，那么在这个领域，你应该就有发言权了。

当然，也要小心为了用心理学解读而去解读的问题。看到高的直的尖的就往男性特征上靠。看到白的，圆的，鼓的就往女性特征上想。有时候可能是，有时候也未必就是。别走火入魔才好！

举两个例子：

有的人根据心理学的角度解读《灰姑娘》，认为这是一个关于恋足癖的故事，因为王子跳了一晚上的舞却记不住灰姑娘的脸，只记住了灰姑娘穿着水晶鞋的那双美足。

而《白雪公主》则是一个有关恋尸癖的故事，因为王子要带走白雪公主的尸体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在路上水晶棺材颠簸，才把卡在白雪公主喉咙里的苹果震出来。

你是否认同呢?

当你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乐趣已经产生了。

除了心理学角度，在《阅读儿童的乐趣》这本书里还介绍了美学角度，社群诠释，基本模式，二元对立，功能论，解构主义，性别展演，东方主义，政治潜意识，文化编码与解码，霸权与反霸权等等。

希望各位文学的朋友，都能通过多元解读而找到属于自己的阅读乐趣。

2018，希望你能用善意解读恶意，用美好解读善意！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