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阅读｜张家鸿：友爱之花在人间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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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吴洲星新作《凌霄巷》

△点图可带走正版

按照常理来说，米婆是最不容易被记住，甚至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那一个。换言之，她是小说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人。她是巷子里最寂寞的人，靠捡破烂和养几只母鸡为生，见缝插针地在河边种点儿青菜；她住的房子最低矮，如同她佝偻的背；她一年四季都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裳，每天就在门口洗衣裳、吃饭、打盹儿。然而，吴洲星却给了米婆独特的分量，其重要性甚至在张嫂与猪肉刘之上，即便从故事的发展上来看，张嫂一家与猪肉刘一家居于故事的中心位置。

猪肉刘的妻子去世后，米婆看着猪肉刘既要独自养育女儿，又要经营猪肉铺，看到他因疲于应付而日渐消瘦，她倍加着急，积极说合，让陈寡妇走进猪肉刘和粉萍父女俩的世界里，遗憾的是陈寡妇最终并未能与猪肉刘喜结连理。听闻猪肉刘闯进张嫂家中，米婆立马赶到张嫂家。见到拿着烧火棍的猪肉刘，她提醒对方：“你要是犯了事，粉萍可怎么办呢？”心思细腻、目光如炬的她，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要害。这句话如冷水一般浇在猪肉刘头上，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在得知张嫂去送鱼汤，却吃了闭门羹后，米婆不忘夸赞张嫂的手艺，还说：“我替你送去吧，我不说是你做的。”张嫂想送鱼汤给粉萍喝而不得，米婆愿意为处在矛盾冲突中的双方牵起一条友好之线。在夸过张嫂手艺后，米婆说：“看得我也馋了，哪天我也买条鱼，让你帮我做一回。”随后，她买来鲢鱼请张嫂帮忙做鱼汤。在尝过鱼汤后，她建议张嫂出去摆摊挣钱，期望张嫂家未来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处处有她，时时有她，孤独的米婆心中这份博大的爱与她那佝偻的身躯、边缘化的处境形成强烈的反差。这是小说家有意的情感投入，也是对现实世界的强力折射。许多貌不惊人、看似闲散无用的人，常常会在某些重要场合和关键时刻发挥出人意料的作用。这种在情节设置上的先抑后扬，借用一个时髦的词汇来讲则是“逆袭”，让整部小说处在暖意融融的氛围中。

张家的孩子们一个月只能吃到一次肉，生活不可谓不拮据；猪肉刘在妻子病逝后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生活不可谓不孤单；米婆常年一个人生活，居住在冷冷清清的狭窄空间里，生活可以说少有盼头。然而，这些都不能掩盖凌霄巷里人们那美好的质地。读完，我忍不住遐想，如果凌霄巷真实存在，我真想认识一下米婆，听她讲自己过去大半辈子吃过的苦，尝过的甜；也可以听张嫂说说家长里短，以及张家孩子闯祸的点点滴滴；亦可以当猪肉刘的听众，听他说道说道自己用什么诀窍把猪肉铺经营得有声有色。不管听到什么，都能让我感受到凌霄巷中的脉脉温情，而撑起这抹温情底色的人，莫过于米婆。

就是这么一个在世俗生活中已然被边缘化的老人，竭尽全力地抚平矛盾双方残留于心的伤痕，让凌霄巷充满了善意与友好。如果少了她的穿针引线，少了她的沟通联络，少了她传递的善良与温暖，这些矛盾和冲突何以能及时得到化解？

在小说中，与米婆起到相似作用的还有老裁缝。陈寡妇与猪肉刘的婚事告吹，老裁缝既不收猪肉刘的钱也不收张嫂的钱，直接把红嫁衣送给张嫂。大毛与二毛偷吃猪肉刘卖的猪肉被抓住，是老裁缝主动提出替孩子们赔偿猪肉刘的损失。

即便是身在冲突漩涡中的人，也有掩盖不住的心灵之美。尽管矛盾不断升级，但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无法被遮蔽。他们有冲动、鲁莽乃至火暴的一面，也有善良、真诚、温和的另一面。而后者在他们的性格中所占的比重，远远大于前者。

在煮好一锅鱼汤后，看着孩子们的馋样，张嫂说：“还想吃鱼？你去看看粉萍，她都瘦成什么样了。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命都要没了，你们有没有一点儿良心？！”情节发展至此，张嫂送鱼汤的原因，已不再是赔礼道歉，而是对失去母亲的孤单女孩粉萍真正的关心。这份情感并非建立在彼此的冲突之上，而是源自张嫂内心的善良。

快过年了，张嫂想给米婆做一身衣裳，她对老裁缝说：“好多年了，没见她穿过新衣裳。过年了，也该换身新的，就怕她不同意。”就算是风风火火的张嫂，也有细腻的一面。给米婆做一身衣裳，是张嫂在表达自己对米婆的感激，也是在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心。这种感激和关心总体而言是对米婆的好，可是张嫂仍然怕米婆不愿意收下。张嫂有担当、会决断、有魄力，还懂得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夏天来了，二丫撒下的凤仙花种子长出来了，热热闹闹地开了许多花儿，张家姐妹蹲在家门口捣凤仙花泥。见粉萍慢慢转身离开，大丫叫住她，并问她说：“你想包指甲吗？想包就过来，我给你包。”这是在表达友好，也是在含蓄地道歉，两人至此化敌为友，相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