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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 一沙,一世界。《沙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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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百班千人第十六期一年级的共读书目是《沙粒》。作品介绍说这是一本能帮孩子进行情绪管理的书,讲述的是两个孩子在海边度过假期以后的事情。小女孩种下沙子并且浇灌它是为了留住最后一点愉悦,留住像沙子一样流走的时间。她抓着一把沙子,决定播种。这是沙粒的种子,更是想象的种子……那么,我们的欧雯导师读这本书的时候,又有什么独特的发现和感受呢?今天,让我们一起来拜读一下来自欧雯老师的公众号——“初夏的甜橙树”新鲜发布的一篇文章——读书 | 一沙,一世界。<沙粒>》吧。

百班千人导师

      小时候去海边,最爱握一把细沙在手里,拳头慢慢放松,沙子渐渐滑落。


    “流沙握不住,时间也握不住。”很多年前,母亲常常对我讲这句话。


    孩子对泥沙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我从小在海边长大,每一次踩在沙滩上望海,总觉得有种神奇的对话正在发生,它来自生命与生命的呼应,美得真实而直接。


    沙子与孩童,永远是知己。


    学心理学时记下老师说的一句话——沙子是人类天然的玩具,它给了每个生命最原始的照应。


    一颗小小的泥沙,因着风、雨、浪,漂流过无数片汪洋,每一颗都风尘仆仆,每一颗都写满故事。温暖的水能量孕育了沙,而沙又孕育了诸如贝壳、珊瑚之类无数生命,这些细小的颗粒本身已收藏着无数生命的印痕,怎能不与同样诞生于海洋的人类相爱相惜。

    多年后我成了妈妈。带着儿子女儿走过不少地方,可是每每提及“旅行”二字,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永远是“沙巴的大海”。


    哦,沙巴。对于我们一家而言,那的确是一次让人放松和难忘的旅程。从百年一遇下着大雪的上海飞往温暖的马来西亚,与沙滩与阳光相伴近十天。没有行程单,没有景点安排,每日泡在海滩边,我插着耳机望着大海想着心事,娃他爸钟情于与海浪亲密接触,而三个孩子,则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与沙为伴,各自守着一大片领地,变着各种花样玩沙。哥哥把自己埋进沙里,姐姐推着玩具翻斗车满沙滩运沙子,妹妹呢,堆了一个又一个的城堡,历经无数次的推倒、重建,再推倒、再重建,太阳从她背后投过来巨大的光环,我眯起眼看见她的笑……

    同样是多年后,我读到《沙粒》这本书。旅行的最后一天,两个不舍得结束旅行的孩子愁容满面……


    每一次旅行总有最后一天,每一场相聚总有结束的一刻,每一次别离总会留下哀伤。花开有时,聚散有时,如果你也曾经是个孩子,那么你一定知道两个孩子是在忧伤着时间的转瞬即逝。不能再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可是,要怎样留住回忆呢?要怎样让回忆安好地收藏于心呢?有没有让回忆更深刻,让离别更释然的秘诀?


    有。在意味现实的一片黑灰色调里,经由想象之手而盛开着的金黄,鲜艳地照耀着书里书外的每个人。


    孩子将鞋子里带回的细沙种下,于心田间开出无数金黄绚烂的美好。


    他们挥起手撒出星星点点的沙粒,那自由自豪的姿态多么有力,于是一丛向太阳致敬的伞便次第打开;他们翻起跟头向前,充满不管不顾的热切与热爱,于是整片风车森林也跟着旋转起舞;他们弯下腰播种期待,嘴里虔诚地许下心愿,于是贫瘠的荒野便幸福地收获了一地甜蜜……



   不自觉就哼起了《梦田》。


每个人心里一亩 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 一个梦

一颗呀一颗种子

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用它来种什么

种桃种李种春风

开尽梨花春又来

啊......

那是我心里一亩一亩田

那是我心里一个 不醒的梦


    三毛的词。一把木吉他,一把干净的好嗓子。这段旋律留在我心底许多时日,短短几句,可以承载孩童时期全部透亮的心愿。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亩田,收集过去,辛勤种下,然后真诚期待,收获未来。这大概是小的时候才会有的念头,天真得冒着傻气,却又可以治愈所有的忧伤。


    原来,让我们在旅程的尽头能够对“离别”二字释然的,是“耕种”的力量。找个地方播种心愿,真正地把记忆庄重地收藏在心底最柔软安全的部分,离别便不再是离别,而成了永久的惦念和怀想。它就在心间,又怎会走远。

    我翻到书的最后一页。


    父亲一手牵起弟弟,一手抱起姐姐,嘴角无限爱意,他说:“也许这些沙子是留给睡梦精灵的。”他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再回去收集沙粒。”


    忽而就想掉泪。智慧的父母大概都有着如此温和宽大的模样。


    很爱很爱的一本图画书《房子,再见》里,熊爸爸抱起小小熊,去和住了多年即将告别的家说再见,他们走遍房子的每个角落,与每个角落留下的美好时光说再见,当一切感恩与不舍被“再见”尽情诉说,当一切回忆被妥贴庄重地安放,小小熊终于安心地奔向了新的生活。


    而很多很多年前,母亲牵起我的手,她说:“流沙握不住,时间也握不住。”我惆怅地看向她,几乎要哭出来。


    然后。


    “幸好有暂停键。”她摸着我的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就停了下来。


    原来,让我们在旅程的尽头能够对“离别”二字释然的,还有“安放”的力量。如果没有熊爸爸的一声“再见”,如果没有母亲多年前放进我手心的“暂停键”,也许我与小小熊将永远陷在阻止不了时间流逝、挽回不了美好过往的无力感里挣扎沮丧。


    真正懂得孩子的父母,都曾经好好当过孩子。他们理解童年里最值得尊敬的部分,他们明白一张小纸片、一段铅笔头、一句没头没尾的真心话的意义非凡,他们怀着敬畏心去体会孩童看似微小无意的每个表情、每个举动,他们愿意花时间等待苏醒与绽放……


    所以当我再听到“沙巴的大海”,我想我会翻出相册和我的孩子们共同回忆那片沙滩,打开电脑,和他们订好下一次朝着沙滩出发的航班。



    “我们每个人,每天,无时无刻不在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分离’。跟你的昨天告别,跟你的童年告别,跟你的青春告别,跟所有的时间告别……”

    好友迎春说,读这本书让她想起龙应台的这些话。


    在我与母亲告别了很多年后,在我与童年告别了很多年后,我读到了《沙粒》,读着读着想起了海与沙滩,想起了“暂停键”,想起了若干与母亲共处的画面——五岁时在落日下读一本小人书等她下班,七岁时穿着洁白的公主裙奔向来校门口接我的她,十岁时每夜在日记里写下对在外治病的她的想念,十四岁时青春与她一同变作墙上照片里的灰白一片……


    我落下眼泪。是因为书里那片盛开的金黄,书里那双温暖的手,书里那份对童年赤诚的敬意和对回忆深刻的观照,更是因为读了这些便不可遏止地想念起妈妈,想念起无数个与妈妈共度的日夜她留给我可供一生咀嚼怀念的爱与叮咛。这些爱与叮咛,连同书里的金黄与温暖,将每一个孩子,甚至每一个如我一般已经成为大人的孩子紧紧包裹,它理解我的呼吸深重,心疼我的泪眼婆娑,并且宽慰着我不要害怕分离与长大,因为时间是伤,可时间亦能疗伤……

    擦干眼泪的时候我想起了金子美玲的诗:


下船的孩子对大海说, 
上船的孩子对陆地说。 

船儿对栈桥说, 
栈桥对船儿说。 

钟声对大钟说, 
炊烟对小镇说。 

小镇对白天说, 
夕阳对天空说。 

我也说吧, 
说再见吧。 

对今天的我 
说再见吧。


——金子美玲《再见》



    躲不开再见,因为停不住时间。可是“我们在一起,时间就停下来了”。


    孩子们有金黄的沙,而我有妈妈温暖的话。


    多么好的一个故事。多么好的两个字——沙粒。小小的,细微的,可以随风飘荡,可以随波沉浮,可以抓住,可以播撒,可以经由它看见时间的流逝,亦可以借它储存过往的记忆……


    我们终其一生,与其说是在与时间抗争,不如说,是在时间里寻找最大意义的自己,也在自己的生活里,寻找最大意义的时间。

感谢西比尔·德拉克罗瓦写下这个故事,感谢迎春和我在微信里絮絮叨叨,感谢百班千人将这个作品带到我生命里,感谢沙粒,感谢时间,感谢时间里长大的我和我的孩子,感谢时间里永恒存在的我最爱的妈妈。

感谢欧雯老师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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