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幻想故事,似乎都有一个神秘的通道,将书中人从现实瞬间带进幻想世界。比如《哈利·波特》里那个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比如爱丽丝掉进的那个兔子洞。《5月35日》里的神秘通道,就是药剂师叔叔林格尔互特家的那个老式衣柜——小男孩康拉德神奇的南太平洋之旅,从他钻进衣柜那一刻,就开始了。
衣柜那一头,是凯斯特纳用想象、用文字精心建造的五个“幻想国”:懒人国、古城堡、颠倒国、电子城,以及终点南太平洋。跟着故事主角,经历一次想象力的疯狂奔驰,是极为有趣的体验。然而,请注意,故事的外套里,往往包裹着作者本人的观点和想法,发现它,咀嚼它,在享受故事的同时,也与作者碰撞,与自己的内心对话,那是更有品质的阅读。
懒人国里,怪事一摞摞!带着煎锅随时准备煎蛋的母鸡,装着轮子和喇叭的房子,十天都懒得起床的总统,长着雨伞的草坪,药丸做成的饭,体重低于125千克就被赶出懒人国的规定、消耗想象力的实验站……总之,一切以“懒惰”为最高原则,怎么安逸怎么来,越懒越光荣。令人捧腹大笑的“懒人”“懒事”比比皆是。不过,或许你可以问问自己:真有这样的懒人国,你愿不愿意去?
古城堡里,则是另一番遭遇。康拉德和叔叔一路遇到的古代皇帝、统帅少说也有十几个。守门的查理大帝,卖票的巴巴罗萨大帝,参加铅球比赛的卡尔十二世、彼得大帝、强者奥古斯特二世,霸占别人座位的尤利乌斯·恺撒和拿破仑,指挥玩具士兵打仗的汉尼拔和华伦斯坦……失去军队和特权的大人物们,争强好斗却仍是骨子里的本性。连大黑马都发表了这样的评论:“这样的英雄,我真是看腻了。”—— 何谓英雄?英雄何为?凯斯特纳借大黑马之口,对热衷于战争的“英雄”,进行了绝妙的讽刺。其实,反战,是凯斯特纳一生鲜明的主张。德国纳粹党上台之后,他的绝大部分作品被烧为灰烬,他本人也被禁止发表作品。带着对凯斯特纳人生的理解,重读这个章节,你能读懂凯斯特纳对于“英雄”的追问吗?
颠倒城,或许是把很多孩子藏于内心的念头变成了解气的故事:在这里,小孩儿去上班,大人在学校接受教育。那些漠视儿童、逼孩子说谎、虐待孩子的父母,都将经历同样的体验,直至他们改正错误。此刻,作家凯斯特纳分明已化身为儿童的代言人,理解孩子、同情 孩子、关爱孩子,他的大声呼吁,将被全世界读到这本书的大人准确地接收到。虽然,现实中并无这样“专门教育顽固不化的父母”的学校,然而,大人一旦听到了这种提醒,一定会有角色代入的想象,亲子之间的很多矛盾,必然会因这种理解而消弭无踪。这就是阅读的美好力量。
电子城,像一个破碎的美好童话。这座完美运转的电子王国,曾经让我们的故事主角们悠然神往,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这样生活。然而,颠覆这一切,也就在顷刻之间。当大水泛滥,电力强了100倍时,令人欣羡的自动化瞬间逆转,它以恐怖的力量令城市疯狂失控,须臾便进入末日。对科技的高度依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人类会不会在毁灭自己?凯斯特纳在九十多年前就发出这样的追问,这份睿智和深邃,实在令人叹服!
终于,旅行的目的地——南太平洋到了。在故事的结局里,康拉德交到了好朋友,大黑马遇上了自己的新娘,一切的经历,都被康拉德写进关于南太平洋的作文里。唯一有点不圆满的就是:康拉德的父母仍然严肃过头,丝毫不能理解这次有趣的旅行。真希望所有的父母,都能像林格尔互特叔叔那样,理解孩子,葆有童心童趣啊!不然,父母与孩子心灵的距离,或许隔着一个无比广袤的太平洋呢!
这就是埃利希·凯斯特纳,一位能量无限的宝藏作家。在他为儿童而写的故事里,他一直用亲切而睿智的目光,欣赏着孩子们,鼓励着孩子们,为他们的每一个想法喝彩、为他们的每一次成功点赞!
他用自己的笔和故事,大声告诉每一个孩子和大人:可别小看孩子,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宝藏,都应该被大 人珍重地对待!面对大人们不合理、不尊重孩子的安排,孩子们可以反抗,可以勇敢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也用这些滑稽、荒诞的幻想,让我们学着去批判、去深思。好逸恶劳是很多人的本性,那就给你十倍、百倍的安逸。可是,你真的喜欢一日又一日无所事事、吃饭睡觉成为唯一追求的生活吗?抑或,进入另一个极端,一切以科技代劳,以智能时代取代人工时代,这真是人类完美的选择吗?
其实,这样尊重孩子、相信孩子、时刻提醒孩子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批判意识的凯斯特纳,隐身于他的每一部作品里。
凯斯特纳说,德国当时的很多儿童读物,文学价值不高,他要想方设法把最好的营养给到儿童。于是,他开始“为儿童”写作:在《两个小洛特》中,洛特姐妹不满于父母的安排,互换身份,终于重新撮合父母,让家庭变得完整而圆满!在《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中,凯斯特纳对童年的热爱以及怀念溢于言表;在《小不点和安东》里,对社会的强烈批判更是跃然纸上 …… 用博大的心胸,循循善诱的教导,正直的爱,去描写孩子们熟知的身边世界,帮助孩子们发现自己的力量,种植美好的梦想,最终,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这样的凯斯特纳,才是被人们以仰慕的眼光一次次擦亮的文学的丰碑。
正如国际安徒生奖得主、著名作家曹文轩先生说的,我要对凯斯特纳先生表示深深的敬意,他是德国“二战”之后最杰出的儿童文学作家,是儿童文学的王者。
致敬埃利希·凯斯特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