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梳理一下故事的情节单元:小鸡崽的妈妈、哥哥和姐姐被大野猫捉走;一路上,小鸡崽遇到毛栗子、小河蟹、牛屎、大石磨、擀面杖、缝衣针,得到它们的同情;七个小伙伴吃勇气汤圆;小伙伴们智斗大野猫,救下小鸡崽的家人。
这个故事给人很大的心理满足。故事中,大野猫代表强势,小鸡一家显然是弱者。弱势者被欺侮,人们总是投以关切、同情、怜惜。这是一种普遍的心理。小鸡崽家人的命运将如何?侥幸脱险的小鸡崽该怎么办?故事中,善良的人总会得到帮助,得知小鸡崽的遭遇后,路遇的小伙伴纷纷表达了助力的愿望和决心。故事的最后,大野猫受到了惩罚,小鸡崽和家人团聚了。看故事、听故事的我们呢,也都不由笑了,最初的担忧一扫而空。有故事阅读经验的读者,自然早就料到这种反转结局,此刻,心中当升起预测成功的一种欣慰。
这个故事散发着幽默俏皮的气息。如果说,故事的开篇还有一点紧张与悲切,从小鸡崽路遇一个个小伙伴起,欢乐的气息就逐渐弥漫开来。我们看,小鸡崽遇到的小伙伴都有谁:毛栗子、小河蟹、牛屎、大石磨、擀面杖、缝衣针。除了小河蟹是动物,其他的,谁会想到也会成为故事里的一个角色?这得让孩子们有多惊异、多期待。
故事的高潮处也是笑点的聚集地。这种幽默的发生,一是“巧妙”。小伙伴各显其能,功用得到了尽情发挥。大野猫打开门,大石磨砸下;大野猫退向火塘,毛栗子炸开;大野猫跳进水缸,小河蟹夹住猫尾巴、猫屁股;大野猫逃向左窗,被擀面杖揍;大野猫逃向右窗,被缝衣针刺;大野猫逃向门坎,踩上牛屎摔了个四脚朝天。在生活中,这些原本自然平常的特点与作用,在故事语境里,获得了一种漫画式的运用。那根尖尖的缝衣针,仍旧是“刺”,然而,这儿刺中了仓皇逃窜的反面角色大野猫,于是,在自然功用之外便附着上了情感功用。这种幽默符合生活逻辑,更显其巧。
幽默的发生,二是“形象”。反面角色大野猫简直是故事中的笑点担当。故事的语言简洁明快,往往寥寥数语即绘就鲜明形象。“谁守门坎?牛屎!牛屎湿漉漉、滑溜溜,大野猫一脚踩上去……‘噼啪!’大野猫摔了个四脚朝天。”看到这儿,小读者多半已经咯咯笑个不停了。大野猫的狼狈、难堪如在眼前,令人大快。
这个故事给人一种蓬勃的力量感。很明显,这是一个弱与强角力的故事。在大野猫跟前,小鸡崽无疑太弱小了。“最小的小鸡崽躲在树洞里,一动也不敢动。”“过了好久,它才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即便是那些小伙伴,一个个都是那么平常,更别提那坨根本上不了台面的牛屎。可是,它们都有一颗同情弱者、不畏强暴的心,于是,它们团结起来。在伙伴们的鼓励下,小鸡崽逐渐成长,从起初的“一边走,一边哭”到“擦干眼泪”,到吃完勇气汤圆后“在前头带路”去找大野猫,再到找到大野猫家后关照伙伴们“不着急,咱们每人守一个地方”,小鸡已由一个柔弱无助的鸡崽蜕变为一个勇敢沉着的小鸡勇士。这是集体的力量,团结的力量。故事中流淌的智慧也让人叫好。小伙伴们每一个物尽其用,恰到好处。试想,设若将它们所守的地方交换一下,缝衣针守火塘,小河蟹守火塘,毛栗子守水缸,效果就不言而喻了。事件的发展如同小鸡崽和小伙伴导演的一般,大野猫一步步掉进它们设定的埋伏,连顺序都在掌控之中。小鸡崽、缝衣针们,甚至那坨牛屎,在这种战斗中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个大放异彩,充满魅力。
故事名为“勇气汤圆”,也耐人寻味。故事中,小伙伴们听说小鸡崽的不幸遭遇后,不约而同,表达了吃汤圆、长力气、救妈妈的意愿。随后,伙伴们合力煮了一锅喷香的汤圆。它们美美地吃汤圆,力气与勇气倍增。我们知道,汤圆是中国的传统小吃,外形饱满圆润,食之软糯可口,向来是一种团圆美满的象征。小小的汤圆散发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气息,亲切有意味,传递了互助协力的精神。
《勇气汤圆》属于“小鸡崽报仇”型故事,在民间流传广远。故事的情节发展与节奏带有典型的民间故事特征。除暴安良、善恶有报,是老百姓永恒的心愿,人们以故事抚慰内心,增强勇气。这个故事中,反复出现的情节与语言,形成一种稳定的节奏行进,有利于故事听者的记忆。一是小鸡崽与众位小伙伴的路遇,二是大野猫连环遭遇小伙伴埋伏的情景,犹如波翻浪涌,不断翻卷,在重复中让听者的心理得到满足。
多年来,一苇老师潜心于民间故事的重述工作,已经成为该领域的一个品牌。这是一件极富意义的文化传承工作。她的语言完全保留了民间口语通俗简洁、明快形象的特色,又符合当下语言的特性,堪称创造性转化的一个范例。
以图画书形式表现民间故事,这个作品同样充满创意。画家运用布艺再现故事,其特有的质地与故事传递的价值默契匹配。画家选用了大块的不同颜色,颇具视觉冲击,值得我们细细玩味。
我喜欢《勇气汤圆》。我诚挚地把这个崭崭的老故事推荐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