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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常的作文写作之中，老师们时常要求孩子写出“材料新颖、感情真挚”的作文，但另一方面，我们不得不承认，当下学生的生活是单调而枯燥的，鳞次栉比的高楼或许不如一泓河水中摇曳的孤舟来得更有诗意。那么“亲情”成了我们众多学生会去选择的阵地。一个个高大上的父亲和母亲形象堆积如山。
孩子们只是写出了“所有人的父亲”，而不是他“自己的父亲”，即使是每一天都相处在一起的人，写进作文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父亲的形象、父亲的特点，以及自己与父亲之间的情感羁绊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古往今来对于父亲早已烂俗的歌颂。
“材料不新颖，感情不真挚”成为许多孩子写父亲的通病，所以导致我们都在写父亲，但是我们都写不好父亲。
父亲真的那么难写吗？今天，我们来看看现代文学的大师们是如何写出感动人心的父亲吧。
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难。可是他穿过铁道，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
——朱自清《背影》
如何让一种感情震撼人心，在于写出细小而日常的生活行为。这类记叙文的写作不需要虚构小说的天马行空，不需要纪实作品的厚重深刻，需要将我们共同的某种情感写得如在目前。似乎读者也看到了，也懂得了。朱自清只是写了自己的父亲，而我们却都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情感的拉扯就出来了。
一连串动词的叠加使用给我们塑造了一个步履蹒跚的父亲形象，突出了父亲的困难，也突出了父亲的深情。反向思考，如果买橘子对于父亲而言是一件十分简单轻巧的事情，那我们也不会过于在意。
他的琵琶是很好的，但是拿去和一个理发店里换了。他拿回理发店的那面琵琶又脏又旧、油里咕叽的。我问他为什么要换了这么一面脏琵琶回来，他说：“这面琵琶声音好！”理发店用一面旧琵琶换了他的几乎是全新的琵琶，当然乐意。
——汪曾祺《我的父亲》
汪曾祺的父亲是一个十分多才多艺的人，擅长各种各样的乐器。我们的学生也常常写自己的父亲拥有某种技能或者擅长某个方面。仅仅是对于父亲能力的描写显然是不够，父亲的形象是枯燥而单调的，古人常说“痴人”，不是说这个人愚蠢，而是他沉迷于某一样事物，以至于在我们看来带着点“傻气”，这样“傻气”会让人物形象饱满生动。
父亲用一个全新的琵琶换了一个又脏又旧的琵琶，在作者看来这似乎是一件笨的事情，但是看文章的我们却会为父亲的行为而会心一笑，这就是文学性所在。
“我笑着跳着，催他们要搬得快。”
……
“去拿你的书来。”他慢慢地说。
这所谓“书”，是指我开蒙时候所读的《鉴略》。因为我再没有第二本了。我们那里上学的岁数是多拣单数的，所以这使我记住我其时是七岁。
我忐忑着，拿了书来了。他使我同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前，教我一句一句地读下去。我担着心，一句一句地读下去。
两句一行，大约读了二三十行罢，他说：——“给我读熟。背不出，就不准去看会。”
他说完，便站起来，走进房里去了。
我似乎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
——鲁迅《五猖会》
鲁迅写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的文章并不多，回忆起童年往事，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的一件事情是年幼的“我”兴高采烈的去准备看社戏，书中说我蹦着跳着，小孩子的开心总是外露的。
但是父亲简简单单的“慢慢说”、“与我同坐”、“说完走进屋里”这里十分公式化的简单的行为对于我而言却是“一盆冷水”。
表现父亲的严厉，并不是写父亲暴跳如雷，而是慢悠悠的话却残酷地摧毁了“我”的快乐，重点的叙述放在了“我”前后反应的对比上。
他瘦瘦高高的，站在床前来，瞪着我：
“怎么还不起来，快起！快起！”
“晚了！爸！”我硬着头皮说。
“晚了也得去，怎么可以逃学！起！”
一个字的命令最可怕，但是我怎么啦？居然有勇气不挪窝儿。
爸爸气极了，一把把我从床上拖起来，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爸爸左看右看，结果从桌上抄起鸡毛掸子倒转来拿，藤鞭子在空中一抡，就发出咻咻的声音，我挨打了！
……
我走出了教室，站在爸爸面前。爸爸没说什么，打开了手中的包袱，拿出来的是我的花夹袄。他递给我，看着我穿上，又拿出两个铜板来给我。
……
每天他下班回来，我们在门口等他，他把草帽推到头后面抱起弟弟，经过自来水龙头，拿起灌满了水的喷水壶，唱着歌儿走到后院来。他回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浇花。那时太阳快要下去了，院子里吹着凉爽的风，爸爸摘一朵茉莉插到瘦鸡妹妹的头发上。
——林海音《爸爸的花儿落了》
林海音用几个传神的动词以及短促的语言描写写出了父亲面对“我”赖床时的严酷。但是她又写出了父亲温柔的一面，打完我的父亲却给“我”送来花夹袄。在这个方面，童年的林海音似乎比鲁迅更辛福一些。
父亲的前后似乎是相反的转变是我们完全可以理解，并且深以为然的，为了改掉孩子的坏毛病，父亲不惜摆出严厉的面目，但是对于孩子的感情让他内心不忍，做出补偿的行为。
成年的林海音脑海中关于父亲最深刻的画面是父亲对于花儿的照顾，一个有着高雅趣味又温和有礼的父亲形象就被塑造了出来。
通过这几篇文章片段的学习，我们可以总结出几点共通的写作逻辑。很多时候，我们的情感教育是贫瘠的，孩子们并不懂得情感的复杂和厚重，单纯直接写父亲的力量或者是父亲的过于正面的形象其实是效果不大的，朱自清的父亲是笨拙的，汪曾祺的父亲是傻气的，而这才是鲜活的。
对于父亲的描述不应该是我们单一的过度抒情的叙述，而是对父亲的语言、动作和特定事件的直接精炼的描绘，例如鲁迅的“父亲慢慢地说”，林海英的“父亲瞪着我”等。
书写是一种生活的梳理，写作提升我们对于情感的理解，情感的深化让我们写出更好的文章。
父亲节，你有什么想对父亲说的？
来源：学悦风咏书院
编辑 | 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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