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

文章转自：胖少女晚托班（ID：babyfatlady_1987）

要不是小田的课外班调整了上课时间，我竟没有察觉就要过年了。往年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已经稀稀落落了——回家的回家，出国玩的出国玩——可今年，大家都有点意兴阑珊。

交通还是一塌糊涂，早高峰去公司，出租车堵在外滩隧道一动不动，崇明口音的司机一边外放微信语音群聊，一边回过头对我讲：耐么现在这个情况，今年过年马路上肯定也不会空的。

家里只有老田在为过年做准备。书房角落里堆着他买来的西洋参含片、老年奶粉和钙片，这是他准备过年送到我家的礼物。我看着他想：现在还有四十岁以下的人会买这些东西吗？

那时候，过年前一周，全家就去超市采购，全上海的超市在那一个月都反复播放着刘德华的恭喜你发财或是中国娃娃的财神来敲我家门，大瓦数白炽灯把每个人从上到下照得喜洋洋的。

卖场里全是推着手推车的人，推推搡搡之间也是上海人特有的娇嗔：侬当心一点，眼睛看牢一点好伐。卖场里的音乐、理货员拨开人群的吆喝、熟人在超市里意外碰到以后尖着喉咙寒暄的声音吵得人脑壳疼。

现在，却再也找不到到这种喧嚣了。

姆妈一门心思扑在冷冻生鲜柜台，她侧着身，挤进人群去冰柜里找半成品的肉圆、蛋饺，虾球和大黄鱼，每一年她都要埋怨东西比上一年更贵。

爸爸一声不响，也不晓得去帮忙，只是弓着背看货架上的标签。他说：买小核桃肯定比核桃肉划算；咦，这个瓜子有八折；这个东西不要在这里买，对过易买得买三送一。。。。

这就是上海男人——精明又实惠，浑身上下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姆妈指挥我去冰柜拿八宝饭。再从前，都是外婆自己做的，到了姆妈这里，她说：买现成的么好了呀。小小一盒八宝饭从冰柜里出来冰冰凉的，却意味着上海人一整年的收官。

圆台面上摆出八宝饭的时候，也是年夜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冷盘已经收进厨房了，热炒也大多见底了，姆妈用筷子将几个剩下的小菜拨拢到一只盘子里。桌上的砂锅还冒着热气，蛋饺、肉皮和粉丝安安静静地躺在锅底。

姆妈和爸爸都稍微吃了点酒，电视机开着，玻璃窗上爬满一层水蒸汽，大家的脸上红彤彤的，相互说着春节联欢晚会一年比一年难看，小品一年不如一年好笑，然后姆妈起身，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八宝饭。

八宝饭像一只倒扣在桌上的碗，白糯米上点缀着一条条红绿丝——我到现在都不晓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果脯和葡萄干局促到挨在一起，最当中嵌着一颗蜜枣。

姆妈分给每人一只调羹——非要是闪闪发亮的不锈钢调羹——调羹挖下去，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猪油味和豆沙味，迫不及待把它放进嘴里，却被不锈钢的调羹烫了嘴，爸爸轻声说：急吼吼做撒，慢慢吃呀。

香软的糯米包裹着豆沙融进嘴里，原本甜腻的豆沙被糯米冲淡了，一整个晚上，胃里又正好缺热哄哄的碳水，这一口下去，整个人便融化在最世俗的满足里。

电视里还在闹哄哄地笑着，冯巩一年又一年地说着：我想死你们了。三个人围在桌子旁，眼睛看着电视，嘴里吃着八宝饭，那时候的手机还没有那么好玩，偶尔有些拜年的短信进来，姆妈或爸爸就大声地读出来。。。。

一直到八宝饭见了底，盘子上沾了糯米和豆沙的痕迹，这顿年夜饭才真正到了尾声。我和爸爸帮姆妈把碗一个个拿进厨房，听他们两个安排今晚这些剩菜的去向。

爸爸从房里拎出一个塑料袋，喊我们下楼放爆竹，大家笑着去穿外套，打开门，冷空气轰一声窜了进来，我和姆妈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三个人挤在一起出了门。

刚才的八宝饭还滞留在胃里，嘴里还能尝到豆沙的甜味，爸爸走在夜色的最前面，我和姆妈笑着跟在后面。

一年过去了。

新一年又来了，最重要的还是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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